贵阳华家传奇:华联辉(下篇)

贵阳华家传奇继续在华家族谱中写下新的篇章,华联辉作为家族中的佼佼者,在家族企业中展现出不凡的才华和领导力。他的奋斗历程、家族血脉和事业拓展,让人不禁感叹华家传承的卓越与传奇。

家在黔灵甲秀间

(接上集“回沙茅酒”一节)

新建八百里盐道

1864年,曾国藩攻下南京,太平天国灭亡。但贵州“号”军(又称教军)势力不減。在黔北,何德胜的黄“号”军占领团溪后,来到烏江边,占据从刀把水沿烏江一直到思南二百里北岸。川盐到贵阳盐道彻底中断。

1867年,清廷调唐炯率川军再次入黔,与湘軍一部共同围剿“号軍”。起义军占据有利地形,士气正旺。川湘两军远道而来,不熟悉地理,故两軍相持不下。

此时,华联辉見茅台到贵阳盐道恢复无望,决定新开辟一条绕过战区的盐道。这就是著名的“八百里盐道”。这条盐道的走向是:茅台东向到鸭溪,转南下到金钱(现金沙县,当时属黔西县辖。),然后渡烏江到息峰县底寨,由底寨沿息峰黔西两县交界南下,到贵阳滥泥沟。这条盐道从茅台到贵阳滥泥沟有八百多里(400公里),故称八百里盐道。(四川沪州经赤水河到茅台水道300里,加上陸道800里,因此川盐入黔盐道共1100多里)

在这条新盐道中,华联辉选择息峰底寨作为给养中转站,新购馬匹组成馬队。这样从茅台用人工背盐到息峰底寨后,改用馬队将盐馱运到贵阳馬坊街。

1868年,唐炯率川军攻占黄“号”军据点偏刀水(在刀把水附近),並沿江而下到思南,再占“号”軍大本营,打死何德胜。至此,贵州“号”軍渐弱,但仍有零星活动,一直到1874年才徹底消灭。华联辉开辟新盐道后,由于避开战乱区,新盐道成为川盐入黔主要通道。

永隆裕盐号

光绪初年(1874年),全国战乱平息,经济恢复,大清国进入所谓“中兴时期”。此时华联辉42岁,妻萧氏,先育有子之湘,女如珍皆早逝,1871年生次子之鸿,年方3岁。那一年他作出一个重要决策,那就是进軍零售业,把盐巴卖到貴州各地。当年,华联辉成立“永隆裕盐号”。永隆裕总号设在贵阳,原茅台“永发祥”盐号仍留在茅台负责从四川进盐。永隆裕成立后,下设茅台,鸭溪,金钱(金沙),滥泥沟,遵义,团溪等趸售站,在刀把水设转运站。趸售站在县或镇一级设分站,每个分站都有铺面和仓库,进行盐巴零售。永隆裕銷售的盐巴,其价挌均低于其它零售商的盐价,生意很好。还没有开铺面的边远县份,也纷纷要求永隆裕到该县设铺面,有的县还免费提供铺面。几年间,永隆裕盐号的铺面开遍贵州各县。贵州有赶场的习俗,永隆裕特地淮备一批低价盐,在赶场天卖给来自四方的农民。自此永隆裕盐号逐步形成了川盐进口到零售一条龙的营销体系。市场盐价下降,百姓受益,永隆裕成了家喻户晓的商号。

尽管华联辉事务繁忙,他还是坚持读书,在43岁那年(1875年)参加清廷恩科乡试,高中恩科举人,成为货真价实的“儒商”。

黎庶昌在“清华联辉墓志铭”中这样评价:“同治初年,教匪肆扰遵义,君避乱徒家贵阳,乃始弃儒学贾而业盐。君精心多计划,且读且贾,十余岁,居积至数万金。”

助丁宝桢改革四川盐政

中国农耕为主的封建社会,盐是事关国家经济和政治的重要物资。贵州地处内陸,不产盐,所需皆赖川盐。在清朝,贵州人口增加,而川盐入黔有限,在贵州有钱人才吃得起盐,农村一家人一年只能吃上一斤盐。1877年,原山东巡抚贵州织金人丁宝桢调任四川总督,到任后发现四川财政十分困难,而各地官员中飽私囊十分普遍,尤以产盐的自流井和长江边沪州为盛。丁宝桢先从整顿盐法入手而不得要领。此时正在四川任道员而无实职的唐炯赋闲,丁宝桢邀唐炯入幕,辅助治川。见丁宝桢盐政改革一愁莫展,遂向丁进言说:自古先要有能人,然后才能制定法规。遵义华联辉,他对于盐务的利害关係十分精熟。今公欲得到象汉武帝时孔仪和桑弘羊善言利害关系,明析秋毫为汉武帝出谋划策的人,非华联辉这样的人不可。丁宝桢听从唐炯意见,致书遣人送给华联辉。华联辉见信后对家人说:冶盐乃国家大事,贵州受缺盐之苦久矣!我久有改革盐政想法,丁公是名臣,是可信赖之人。我的生意是小事,愿入川輔佐丁公。遂托付可靠的人掌管华家盐业,只身一人来到成都。丁宝桢见到华联辉,在听取华联辉盐政改革意见后,十分高兴,叹息道:“果奇才也!唐炯诚知人。”丁宝桢逐把盐政改革大事交华联辉办,任命华为总督府盐务总案,署理“四川盐道”事。华联辉亦“竭诚赞画,巨细躬亲。”制定川盐改革“二纲九目”草案,经丁宝桢批准后实施。这就是后人称为“官运商銷”法案。简单说“官运”指四川盐道衙门总揽川盐的生产,运输,税收和批发;盐商从官方批发到盐后,自行销售,官方不干预。这种制度几乎和现在的食盐专买,或烟草专买法一样。

具体实施办法是:四川盐道下设自流井(自贡)“厂局”,厂局负责盐的生产,所生产的盐由厂局统购,并负责将盐运往各口岸;在各囗岸设“岸局”,岸局负责对已取得川盐批发权的盐商,按额将食盐买给盐商,盐价中已含盐税。

鉴于川盐入贵州量大,也是四川盐税的重点来源,故在泸州设“办事黔边盐务总局”,由总局负责运输盐到贵州四个口岸,然后批发给盐商。盐商将盐贩运到贵州各地,总局概不过问。贵州的四个口岸是:

1,由四川纳溪上溯到永宁小河,长约200余里的“永岸”(永宁河线);

2,由四川合江上溯赤水河至贵州仁怀县茅台村,长约300余里的“仁岸”(赤水河线);

3,由四川江津沿綦江上溯至贵州松坎,长600余里的“綦岸”(綦江线);

4,由四川涪陵沿乌江上溯至龚滩(酉阳)小河,长约800余里的“涪岸”(乌江线)。

四个口岸中,茅台口岸承销盐量最多,约占90%左右。要成为“办事黔边盐务总局”指定承销盐商,须先具备承销条件,交纳巨额“押金”后,才能成为川盐承销商,有专利性质。

这个新的盐改法直接剝夺了数百年来地方官,富商豪贾以及私盐贩子,进行官商勾结,巧取豪夺,逃避税收的来源。一时间胥吏交怨,煽议庞讥,群蜚四掣,要求恢复旧盐法者众。

铁腕冶盐 率先垂范

四川盐政新法公布后,除地方官,富商豪贾攻击外,绝大多数盐商对新法持怀疑态度。他们采取一不进盐,二不争取承销权消极对抗。当月四川盐税收入大降,从月收四十万降到十余万。丁宝楨慌了,怀疑新法是否正确。他询问华联辉,华说:“公此举裕课,恤商,便民,深合大学理财之道,非聚敛掊克比,法无可疑者。今独商情未达耳,某愿亲赴各岸一行,与之区画,保为公成之。”华联辉这番话,使丁宝桢疑意冰释,坚定改革的信心。他决定采取行动,推动改革。一是下命抓捕贪腐巨额盐税,带头抵制改革的泸州知府和自流井知府。二是派兵剿灭多处私盐贩子的老巢,断了不法盐商后路。三是派华联辉到各口岸宣传新盐法,解析利弊,使持观望态度的盐商尽快认购承销权。华联辉先到茅台口岸,見众多盐商还在犹豫,华联辉先约法三章严禁私盐,在碼头立铸有《盐政法》的铁牌,其旁又立一牌,上写“今有丁宝桢总督颁《盐政法》,各盐号谨当遵守,若有违例贩私盐者,杀无赦!”与此同时,华联辉调集永隆裕盐号巨额银两,亲自示范,以堵众口。他向口岸交纳押金,率先取得川盐承销专利权。各盐商摄于《盐政法》的威严以及华联辉示范作用,纷纷争取交纳押金。最终由口岸裁决,永隆裕,永发祥,协兴隆,义盛隆四家盐号取得“仁岸”川盐承銷专利权。其中前二家都属华家,后两家是秦商。华联辉到其它囗岸后,如法刨制,各口岸盐商承销权很快认领完。第二月,四川盐税恢复到月入四十万金以上。

华联辉又向丁宝桢提出两项建议,一是在总局设置裕济仓,平抑盐价,置大盈库,以受各局委输(调剂银两);二是自流井厂局开放投资,允许引进外国打井技术。这两条建议皆得到施行,尤其是开放自流井投资后,新井增加,老盐井盐水不自流,天然气出不来的问题也得到解决。自此,自流井盐产量逐年上升,盐产量提高,盐价就降下来,盐巴不再是西南地区人们的奢侈品了。四川盐税逐年增长,最高时达年入千万金以上。清廷以川盐改革为范,促各地仿照施行,皆获成功。清廷特旨嘉奖丁宝桢,丁宝桢以华联辉系恩科举人,盐改有功,奏请破格录用,特旨以知府留于四川补用。华联辉谢恩辞不就职,此时华联辉在川辅佐丁宝桢盐改已三年,其间均不受薪俸。1880年华联辉请辞回乡,丁深为惋惜。

創百年基业

清廷特旨华联辉以知府留于四川补用,华联辉谢恩辞不就职。后人赞为“功成身退,高风亮节”。其实华联辉有不得不退的缘由,永隆裕盐号得到川盐承銷权后,华联辉委以重任的几位掌柜难以驾御,有点混乱,急需华联辉回去掌舵。这几年,川盐产量增长,永隆裕承销“盐引”逐年扩大。据华联辉曾孙华树人介绍:茅台口岸月销一百一十八万八千斤(约600吨),八百里盐上,背夫、馬匹络绎不绝,运往贵阳的纹银要用数十匹馬馱。华联辉回来后坐镇仁怀,监督来往货物,帳目,事无巨细均要过问,一年间运行顺畅,秩序井然。在四川,华联辉走后,丁宝桢任命唐炯掌“四川盐茶道”,总领川盐,川茶专营。丁宝桢为感谢华联辉,授意唐炯增加永隆裕的“盐引”额。(盐引原是定额盐税票,一包盐180斤,50包为一“引”计税,后引伸为量的单位。)逼迫秦商逐渐放弃贵州市场。永隆裕一家独大,成为贵州最大的民营商业企业。永隆裕盐号的成功奠定了贵阳华家的百年基业。

华联辉晚年做了另一件事。家乡遵义团溪,连年遭受战乱,居民贫困外逃。华联辉拥有巨额财富后,考虑如何帮助华氏族人,他先施以金钱救济,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在去世前几年,华联辉在息峰底寨购下2000亩地,鼓励团溪族人迁往底寨种地,不收地租。不愿种田的可在永隆裕盐号中转给养站工作。他虽然没有看到团溪华氏族人迁往底寨,但他的儿子华之鸿帮他做到了。

纷繁的事务,拖跨了华联辉身体,终因积劳成疾。光绪十一年(1885年)正月初九,华联辉病逝,春秋五十有三。独子华之鸿时年十四岁。由于年代久远,华联辉有无遗嘱并无文字纪录,但传有八字家训“亦读亦商,不许纳妾。”

华联辉于乱世之中弃儒经商,抓住机遇,稳扎稳打,成为巨富,創贵阳华家百年基业;其入川辅助丁宝桢进行盐政改革,创建了食盐专营之法,使官,商,民皆能受惠,展现了高超的智慧;他在战火中創建“成义酒房”恢复茅台酒生产,使这一“瑰宝”不至湮没,功不可没。华联辉凭借自己的胆识和才干,在三十多年间取得如此成就,在近代贵州,鲜有能比之者!

谨录黎庶昌撰《清华联辉墓志铭》中叙述华联辉对财富看法的一段话作本传记结尾:“君精心多计划,且读且贾,十余岁,居积至数万金,辄以分散亲戚朋友,乡故贫乏,澹然若无经营者。君之意以为,人者万物皆备于我,上当博施济众,充满乎仁圣立达之量;次亦宜存心利物,求有济于世,庶几吾儒性善之旨。否则,苟富贵何益?”

全文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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